小刘是90后,在本该前程似锦的年华里吸食了冰毒,又在本该痛定思痛开始戒毒康复与生活重建的起点上被检查出了HIV阳性。那一刻的小刘,只感到生命前景一片空白,用“万念俱灰”来形容他的心境也不为过。
那时小刘内心除了深重的绝望,也不想让任何人知晓他的病情。社工严格遵循保密原则,但也知道小刘内心渴望倾诉与被关怀的需求也是十分强烈的。小刘内心很想再找到一位合适的亲人或友人去分担他内心的恐惧、焦虑、无助。
小刘年少时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学生,后来家中突发变故,父母之间破裂的感情撕碎了原本完整的家庭幸福,捣毁了小刘原本无忧无虑的成长岁月。父亲去了外地重组家庭,从此再没回来,只是偶尔会打来电话问候小刘。小刘渴望父爱,但也怨恨父亲的不告而别。而此时,小刘带着复杂的心情,拨通了父亲的电话,把自己的病情、心对疾病的恐惧、对父亲的爱恨、对未来的手足无措等情绪一股脑地倾泻而出。
与此同时,社工也在积极联络社区医生,了解并确认关于HIV确诊登记与领取抗病毒药物等各种流程;并致电疾控中心的相关负责人,学习并探讨促进患者就医意愿的一些经验方法。因为此时,社工发现小刘在向父亲倾诉完了内心对疾病的恐慌之后,由于对艾滋病的认识不足以及先期看似没有任何症状的身体状态,又让小刘回到了日常的生活节奏中。所以对于自己携带HIV病毒这个事实,小刘选择了看似最轻松的逃避。
每次见面访谈,无论社工怎么劝说,小刘都无动于衷,甚至会涌出大量负面情绪,他似乎认定自己的生命已经没有答案。他抱怨着,说凡是看到哪里出现“艾滋病”三个字,自己就感到焦躁,影响心情。他在私人老板处上班,单位不缴纳五险一金,他也觉得无所谓,用他的话来说就是:“我过几年就死了,干嘛还要去交金?”但社工通过走访和观察发现,生活中的他其实也在很努力地重建自己的生活。曾经误入歧途后的他,早已远离了毒友;他的工作虽不交金,但收入也算稳定;他的拆迁安置房即将到手,他正筹划着装修方案;他虽说很烦母亲整天唠叨,但母亲生日那天他精心准备了蛋糕;他说自己的驾照如果不被注销,生活工作很多事就会方便很多,他还期待着自己重新拿到驾照的那天。
那天我问小刘,问他父亲在电话里具体是怎么跟他说的?小刘沉吟片刻,说父亲在听闻他患病的那一刻,带着悔恨的叹息声,怪自己年轻时抛妻弃子,如果不离婚,或许也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切。但无论如何,父亲依然迫切希望小刘积极治疗。对多数戒毒人员来说,戒除毒瘾回归社会就是一次破茧重生。但对于小刘来说,踏上重生的路途是迷茫而艰辛的,因为他只有挣脱身上更硬更厚更重的壳才能看到阳光。重生之路如此艰难,充足的精神支持与鼓励陪伴是必不可少的。
社工始终作为一个陪伴者的角色站在小刘这一边。在第一次前往疾控中心登记确诊时,小刘心中是忐忑的。那时检测出来的CD4数值已经低于300,医生语重心长地叮嘱小刘,要及时去服药治疗,否则这数值只会越来越低,越来越濒临发病的死亡线。对于这个偏低的数值,小刘似早有准备,所以他一直不想去面对。但这一次,白纸黑字的检测单已经明白无误地呈在他面前,加上医生恳切的劝说和明确具体的诊疗流程,以及社工无时无刻不在他身边的关注和跟进,小刘承诺自己会好好治疗的。
接下来,小刘就要前往公卫中心做全面的身体检测和领取抗病毒药物了。在这个陪伴的过程中,有一幕场景是社工未曾想到的——这一场景竟如此有效地巩固加深了小刘积极服药治疗的决心和信心。一大清晨,那间一星期只开放一次的候诊室早已坐满了人,里面安静至极,每个人都低头不语,很多人都带着口罩,小刘走进去找了个空位无声无息地坐下。后来,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患者,而候诊室内早已座无虚席,老患者只能站在墙角。此时,小刘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这位老患者。老患者带着和蔼的语气微笑着感谢小刘,也客气地问小刘服药治疗多久了?小刘不知所措,支吾着。老患者似读懂了小刘的神情,他平静又随和地说道:“我现在六十多了,吃了快十年的药,各方面都挺好的。像你年轻人本就身体好,只要按时吃药,多锻炼,肯定没问题的,放心!”
老患者这番脱口而出又宽慰人心的体己话深深烙印在小刘心里,那一刻,小刘眼里泛出一道光芒,因为他亲眼看到了这些活生生的与疾病赛跑的例子,他看到了别人的生命答案,他开始对生命充满渴望。
小刘说,当他发现自己的生命走向倒计时,他会恐慌,也会绝望。但之后,他也深切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,所以他越来越不想让自己轻而易举地离开这个世界,他要把今后的每一步路都走得格外精彩。他会用十倍的激情与热爱去生活,让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变得分外精彩。
而这,就是小刘的生命答案。
金山工作站金山卫镇社工点 汪磊 供稿